欲海钩沉——汉服与裤衩以及和谐社会之关系浅议

　　
　　作者：欲海漱石生
　　
　　在复兴汉文化的大潮中，同志们终于发现了汉服，据说穿了汉服就能壮大民族精神，真是神服啊。俺是不反对穿汉服的，穿衣吃饭是公民最基本的自由权，人家要穿，碍你屁事？其实俺早先很喜欢唐服，唐代的女装不但潇洒还很暴露，俺做梦都梦见半路遇上《簪花仕女图》里的那种半露酥胸的靓女。很早以前，俺就以观众的名义发伊妹儿给凤凰台的，俺说，“孔颖达说，有服装之美谓之华，你整天穿得跟小职员似地干鸟，凤凰展翅，如翬斯飞，把中国人的好衣服展示出来呀！”俺相信，由于攀比心理，将来高级汉服的造价可能与高级和服的造价不相上下。纯手工的丝织华裳，十万八万一袭不足为奇，非普通民众所能承受。所以呀，等将来汉服普及开来后，一定会出现与汉服制作有关的暴利行业，并会形成以豪富阶层为核心的“汉服阶层”。到那时汉服选美一定会火暴，可能也会出现像日本所具有的那种职业化的“穿衣师”。这种现象的结果是，它必将使汉服成为一种社会名位的标识，就跟名车别墅一样，成为中国两级分化的不和谐因素。这是后话，俺还是言归正传，研究一下汉服为什么没裤衩。
　　
　　从媒体发布的照片来看，时人所克隆的汉服主要是汉代的便服或礼服，其实是食禄集团或有闲阶层的服装。这些阶层的汉服主要是以昂贵的丝织品来充当衣料的，差劲点的也要用精工制作的细麻布。丝织品在古代是可以当作通货使用的，上等丝织品千钱以上一匹。过去的男人在长安上妓院，非常流行以丝织品充当嫖资。读读唐人小说中的《女娃传》就知道，荥阳生为了嫖女娃，送的嫖资就是几匹绢。丝织品在古代统称为“帛”，按经纬组织方法的不同可分为绢、绫、锦、缎等种类。《左传•僖公二十三年》中提到的“子女玉帛”皆是财物的代名词，都是用来馈赠或贿赂的常用礼品。《汉书•食货志》中的“乘坚策肥，履丝曳缟”就是上等食禄阶层的生活写照，连鞋子都是丝织的。缟与素都是未染色的生绢，是高级休闲服的料子。在汉代，汉皇虽称自有杂霸法度，但统治社会的秩序是以周礼为基础的。礼是指导家庭生活与社会生活之伦理规范的总称，礼治当然是以孝为本的，《礼记》里就大谈丧服，也有一章专讲便服“深衣”。
　　
　　因此，深衣也不是贩夫走卒等劳力者能随便穿的。别的不说，光是布料就很费钱，劳动人民只能穿粗丝麻织成的犊鼻禈、布裙与短褐。就是在八十年代，中国的沟壑里还蠕动着千千万万衣衫褴褛的人民（九十年代后，中国人穿得确是有点尊严了）。一九八二年，北京只有王府井百货与出国人员物资供应站有西服供应，何况是汉代？其实，深衣从制作尺寸、用料到穿着者的身份都是由《礼记》明文约定的：“古者深衣，盖有制度以应规矩绳权衡。短毋见肤，长毋被土，续衽钩边，要缝半下，袼之高下，可以运肘。袂之长短，反诎之及肘。带，下毋厌髀，上毋厌胁，当无骨者。制十有二幅，以应十有二月。袂圜以应规，曲袷如矩以应方，负绳及踝以应直，下齐如权衡以应平。故规者，行举手以为容，负绳抱方者以直其政，方其义也。故《易》曰：坤六二之动，直以方也。下齐如权衡者，以安志而平心也。五法已施，故圣人服之。故规矩取其无私，绳取其直，权衡取其平，故先王贵之。故可以为文，可以为武，可以摈相，可以治军旅。完且弗费，善衣之次也。具父母，大父母，衣纯以缋。具父母，衣纯以青。如孤子，衣纯以素，纯袂，缘纯边，广各寸半。”靠，连衣服都有那么多规矩，你叫裁缝们怎么谋生？
　　
　　礼主要是知识分子与食禄阶层的规矩，这些阶层的服饰其实是体现尊卑名份等礼治秩序的构成要件，是统治人民的必要工具。二十四史里有许多地方是记载服饰的，《后汉书•舆服上》也开章明义地指出汉服与礼的重要关系：“夫礼服之兴也，所以报功章德，尊仁尚贤。故礼尊尊贵贵，不得相逾，所以为礼也，非其人不得服其服，所以顺礼也。顺则上下有序，德薄者退，德盛者缛。故圣人处乎天子之位，服玉藻邃延，日月升龙，山车金根饰，黄屋左纛，所以副其德，章其功也。贤仁佐圣，封国受民，黼黻文绣，降龙路车，所以显其仁，光其能也。及其季末，圣人不得其位，贤者隐伏，是以天子微弱，诸侯胁矣。于此相贵以等，相讟以货，相赂以利，天下之礼乱矣。”总之，从角度讲，汉服是劳心者用以划分尊卑地位的狼皮，俺至今还没有发现有谁克隆了司马相如开大排档时，与佣人一起洗碗时所穿的犊鼻禈（有裤档的裤子，只长及膝盖）与短褐，贱民所穿的这些鬼东西多半是麻丝织成的。其实，当时的大人们与其女眷都是不穿裤子的，更没有裤衩这种东西。俺们中国人历来自认是天朝上民，但从三代至秦汉却没有发明出裤裆来，没有裤裆当然就捣鼓不出裤衩，所以圣贤们其实全是“无裤衩党人”。由此可以推测：宣扬“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的曹大家等女贤人是外着“深衣”“襦裙”，里边摆着空城计的道德家。美国史学家麦高文在《中亚古代史》里说，其实，裤子、靴与马蹬都是那些胡服骑射的化外民族发明的。他们为了在冬季的寒风中骑马才弄了两个布筒或兽皮筒子套在大腿上，他们为了不让小鸡鸡震荡坏了，才用织物或兽皮缝了个裤档，这鬼东西被发明出来后一不小心流传到了中国，所以汉人才有裤子穿。
　　
　　但中国汉代的大人是不大愿意穿裤子的，“纨袴子弟”是骂人的话，因为周礼里没有这种鬼东西，因此，它有点违礼。道德仁义，非礼不成，不学礼，无以立，不尊礼法，天下就要乱套，就要失去名位俸禄与良田美妾。靠，那还了得！所以，汉代的大人们宁愿不穿裤子，也要晃荡着老枪守礼。当然，大人们外出骑马时，为了御寒，可能会在大腿上套两只布筒或兽皮筒子，这种筒子就叫“裤褶”或“袴”。“裤褶”或“袴”是不准外漏的，要用长袍深衣覆盖得严严实实。所以这些筒子一般只长及膝盖，因为万一要是漏出来了，那就相当于超女明星们的“露底”了，那是有违礼法的。违礼的结果到底有多严重？那是孔圣人都会发火的，话说当年，大夫季闲来无事在家里摆弄起天子的“八佾”之舞来，圣人听到消息后马上梗着脖子嚷嚷：是可忍，孰不可忍？！假如违礼者是属于食禄党成员，那是会受到处分的。
　　
　　其实，汉代的礼服主要都是丝织品做的，据说蚕丝是黄帝的堂客嫘姐鼓捣出来的。这东西太伟大了，练成丝后可以织成丝绸锦缎。在棉花尚未引进中国的时代，它可以制成非常保暖的“纩”等丝棉。这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华夏上古文明与其说是礼的文明，不如说是丝绸文明！古希腊人与古罗马人都为中国的丝绸发了疯，丝绸之路与新航路都与此有关。法国汉学家布尔努瓦夫人在她的名著《丝绸之路》里写到：维吉尔在一首农事诗里写到，那些赛丽丝人（指中国人）啊，早上起来后到树上去采取金羊毛。哈哈，洋鬼子真傻得可爱。丝绸在公元前后的罗马是要以黄金计价的，罗马人曾立法不准民众穿丝织品，只有贵族才能用丝绸制作托加（宽袍），而染成紫色的丝织品只有元老或执政官才能使用。因此，金紫为贵，中西皆然，服饰在国外也是体现尊卑秩序的重要标识。说来说去，汉服还是以礼为本，所以当代人要穿汉服首先要懂礼，要是穿着汉服在公共场合骂娘、挖鼻孔、随地吐痰、擤鼻涕或偷汉子，那就贻笑大方了。